妖界的反撲來勢洶洶，在又一批的瓊華弟子笑著進入妖界入口的時候，一片火海就是從其中噴湧而出，那些我或是陌生的或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面孔甚至還帶著笑意，來不及轉化為驚恐，就已經在那一片火焰之中湮滅了氣息。

太清依舊重傷，這次出現的只有玉衡長老和宗煉長老二人，對上滿面仇恨的三位妖將，漸漸顯出幾分疲態。夙瑤和雲天青迎上去相助，隨著他們一同趕來的夙玉則是擡手就放了一個風雪冰天，將那熊熊而至的火焰壓得低了下去。

不知道在幻暝界之中一直潛而未出的妖界之主做了什麽，原本穩穩地被劍柱束縛了的幻暝蠢蠢欲動，如同有生命一般掙紮著想要擺脫雙劍的束縛。

這卻是給了有些不知道是該助雲天青他們一臂之力，還是應該只老老實實地守在雙劍身邊的我一個不需要自己思考的選擇。

……我現在的實力，依著最初和重樓的比對，現在算來應該是和十九年後的玄霄在伯仲之間。而我比他有優勢的是，陽炎噬心的潛伏炸彈，我不需要擔心。

現在的我，不能夠出手，但是這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在那裏拼命，自己明明有能力卻只是徒然地看著，這種滋味，實在是……

……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麽多餘的事情，都不要做。

略略抿了抿唇，我開始控制雙劍，最大限度地抑制住幻暝的動靜，出於私心，多多少少，我還是限制了一點幻暝之中妖獸的出入。那些努力地想要往外面跑的，加入戰局的小妖獸，我將他們盡數限制在了幻暝之中。

在我的認知之中，有兩種情況能夠最大限度地激發一個人的潛能。

一種是背水一戰，一種則是保護自己至重之人。

同樣，我相信，這個也適用與妖。

將那些小妖獸控制在安全範圍內，一方面那些成年妖獸會因為背後有著弱點而多少有些疏漏，另一方面，就是不想出現瓊華某弟子柿子找軟的捏打死一只沒什麽戰鬥力的小的，結果逼得一群老的爆了SEED，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好吧……

我不得不承認，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為了確保十九年後那一場能夠打起來，能夠有對手可以打，能夠……保證劇情順利地按照最初的軌跡發生。

在這種時候做出的決定，居然也和維持劇情扯不開關系……

我突然生出幾分荒謬的感覺來，連帶著心中一直堅定從未更改過的那個願望，也似乎，極微小地……動搖了下。

……不過，也僅僅是動搖。

回家之所以是我最深沈最堅定的願望，就是因為，無論猶豫過多少次，最後，我都還是會選擇它。

夙玉和我修行雙劍的三年裏，也是培育出不少的默契，再加上她和我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其實是有一些相似的，所以在仔細看過我這邊之後，夙玉果斷地選擇了投入戰鬥之中。

有了雲天青他們三人的加入，戰局似乎陷入了白熱化，三位妖將互相看了一眼，其中受傷最重的一只忽然向著雲天青他們的包圍圈中沖去。一聲巨響之後，是妖獸們悲戚地哀鳴，伴隨著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宗煉長老的一聲‘玉衡師兄’。

其餘兩位妖將率著餘下眾妖，轉身就向幻暝界中跑去，雲天青和夙瑤勸阻宗煉長老未果，只得護在傷勢頗重的他左右搶入了妖界。夙玉看了我一眼，我對她點了點頭，夙玉凜著神色抿了抿唇，承諾一般地應著點頭，一擡手，符紙折成的小鳥向著山門那處飛去。

在夙玉進去後不久，面色凝重的青陽長老也是沖進了幻暝界，而素來和他形影不離的重光長老卻是不見蹤影。我想，大約，太清的傷勢已經嚴重到了他分不開身的地步了……

和青陽長老一同前來的玄震師兄卻是沒有進入幻暝界，只站在了卷雲臺上。藍白雙色的瓊華道服中隱約可見繃帶的痕跡，素來帶著淺笑的面上沒了笑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偶爾沈寂的太久，也會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些許，並不多言，說到最後，總會陷入一片令人尷尬的沈默中。

我知道，玄震師兄其實是並不讚同這個以雙劍成劍柱束縛妖界，奪取妖界紫晶而後飛升成仙的計劃的，只不過，最初只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到了現在，確實可以算得上抵觸了。

玄震師兄是最早拜入瓊華的弟子，對於派中每一個人，他都可以叫得出他們的名字，甚至可以清楚地說出他們的喜好。那麽，毫無疑問的，對於現在的瓊華，他的感觸，自然比我，要深得許多。

也許……就是因為思慮過重，所以他這算不得輕的傷勢才會惡化，最終導致他便當……？

我給玄震至今仍然未有死去，做出了一個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釋。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籠罩在瓊華天空的那一片暗暗的厚重雲層之中，似乎都能夠看見一絲亮光的時候，雲天青他們終於從幻暝界中走了出來。

宗煉長老面沈如水，身後負著的劍匣上染了數點血跡，而素來愛劍如命，甚至見不得劍匣上沾染一絲灰塵的他，此刻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在意身後的劍匣，走的很沈，腳步似乎被什麽看不見的重物拖滯住一般。

走過先前那位妖將自爆的地方時候，他慢慢蹲下身來，瓊華道服的衣擺拖在一片血泊之中，伸手從血泊中拈起一塊看不清形狀的玉佩，宗煉長老閉上眼睛，手指慢慢收緊。

青陽長老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宗煉的肩膀。

夙玉不知道在幻暝界中經歷了什麽，面色難看的很，夙瑤比她好些，滿面的怒意卻是不加掩飾，還帶著濃濃的失望。

而讓我奇怪的是，夙瑤的失望，竟然是對著雲天青的。

這時候我才註意到，素來周圍總是圍著許多人的雲天青，這一次，那些平日裏和他關系很好的瓊華弟子們居然有意無意地將他一個人隔了開來。

雲天青斂了笑容走在眾人空出來的地方，眉頭緊皺唇角抿起，帶著幾分堅持和幾分倔強。似乎是註意到我的視線，他略略擡頭看來，在視線接觸的那一瞬綻開了一絲溫暖的燦然笑意，下一刻卻是湮滅了痕跡，重重地別開頭不再看我。

這一次的反撲，妖界似乎受傷頗重，我在卷雲臺上站了很久，再沒看見一只妖獸出入，只偶爾聽聞的某某弟子在采摘紫晶時候被妖獸偷襲之類的信息，才能證明他們確確實實把明面上的大面積群毆，演變為了殺傷力雖小卻是防不勝防的游擊戰。

隨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瓊華陸陸續續有弟子傷亡，無奈幻暝之中似乎有什麽強橫的結界，將那些殘餘的妖獸保護的很安全。

面對著這樣積少成多的損失，再加上太清一日比一日地衰弱，眼見著就要不久於人世，而最為可能的下任掌門人選玄震師兄和雙劍宿主之一夙玉對於繼續與妖界作戰的抵觸態度，瓊華派中漸漸出現了另一種聲音。

無奈這個網縛妖界的主意集聚了幾代瓊華掌門的意願，而同樣這一次與妖界的大戰中讓他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無論是太清還是幾位長老都不願意在這種距離成功不過交臂的地方停下腳步。

於是，門派中兩種意見的針鋒越來越激烈。

本來，這些都與我無關，可是有一天，我聽到了一個消息。

關於，雲天青在戰鬥中救了一只年幼的妖獸，背叛了瓊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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